盛夏祭时——白城一面

只要一瞬间,一秒钟,一句话,一眼一面。

气质是层层叠叠的美丽,Xavi形容过他,把他比作孔雀,凤凰,和火烈鸟。他问过难道没有动过说服我去加泰罗尼亚山脉的念头吗,Xavi笑着,说那些柔软又过分锋利的美丽颜色,只有在白城才能真正绽放出耀眼的光华,Iker皱着眉头没明白他的意思,可是Xavi说Iker你想象一下,有一天会有一个人,也许不只一个人,他会为你把十座城池百丈城墙千里冰霜大道都铺满孔雀与火烈鸟的羽毛,他会心甘情愿,那些颜色只有在纯白的映衬下最耀眼,你也是。


他们那时候都很小,还在红色军团的近卫军里,Iker后来想起来的时候,觉得这只是个荒唐的笑话,一个编织地令人目眩神迷的幻梦,白城里没有爱情故事,也不会有谁为他铺陈开妖冶的荧蓝或是碧绿眼睛的孔雀羽毛尽管他不想承认有多为Xavi告诉他的着迷,唯有自己星河一样的灵魂色彩,Iker只是可以为自己在深处做了一个梦境。像星辰大海一样的梦。


那会他也只是个静默守护,过分年轻的静默守护,一个人拥有那样的天生的气质,总让人想到白荒原深处森林雪地里罕见的白鹿,鹿角的曲线优美又有力量,瞳孔里盛着熔化的金子,目光里是纯然,天真且不自知,总想让人赞美生命。那种年纪爱上一个人也好像太过容易,一秒钟,一瞬间,一句话,一眼一面。


Beckham来的那天这一年的盛夏祭时刚过,空气里好像还有[角银鸟]哀鸣的余音,大雪就像下不完一样,他知道那雪会飘洒上整整一个十年,他跟在Raul身后,雪片灌进袖管里,他不能瑟缩起来,因为他是极其罕见的白城血脉,意味着从觉醒开始一直生长在白城,正统血脉,他想,也许越正统体温越低。


[荆棘王冠]像是千万朵长刺玫瑰编成的花环,精致,瑰丽,浸染着Raul如同紫水晶一般的优雅色泽,可看起来又疼得无法忍受,Raul的脸色平静,Iker能看见平静下的悲伤,他嗅到潮湿的空气,但明明白城几乎只有晴天与雪日,上一次下雨是什么日子?他记不得了,从天空里掉下来的不仅是干燥寒冷的雪片,还有液体的水,水滴掉在织物上被弹开,而雨越下越大,满地潮湿,雪和冰混合起来,Iker就像是许多次被他解释为突发奇想的一样,他无法解释,只是想尝试尝试,他撤去了环绕在身边的精神力。


连成了线的大雨瞬间浇湿了一切,他在那瞬间狠狠地打了个寒战,雪片钻进他的发丝而雨珠从领口倒灌进去,雨水流过眼睛,刺痒和酸痛,他感觉热流从眼眶里涌出来,他的惊恐他的害怕他的怀念,他听见他看见[角银鸟]的战栗,明明一切都处理的很好,能控制住情绪,但现在像是洪水找到了缺口,恰好这倾盆瓢泼大雨,恰好这漫天鹅毛大雪,发丝黏在额际,眼前看不清任何东西,Iker睁着眼,雨水划过面颊,泪水划过面颊。仅仅是淋雨,他不是在哭。


Raul撑开精神力,不出声,只是把Iker身上的多余水分冻成冰抖落,Iker姿态转换指腹按摩过下眼眶微笑,除了苍白皮肤上有些潮红的眼轮,稍显杂乱的发丝,他还是林深幼鹿,笑容有点腼腆的那一个,重新让精神力环绕周身,半空清亮长啸。


褐色巨鹰,闪电破空呼啸盘旋,落在地上溅起雪水,Iker看见巨大羽毛的空隙间黑色长靴,踏出步子不紧不慢,优雅镇定。

要是问他还记得吗?那时的Beckham究竟是怎样的?他的姿态做派是不是浑然天成的耀眼?他的表情是微笑着还是严肃的?Iker倒真是给不出回答,因为他说不出来。

剩下一个黑红色的身影,黑红的贴身风衣勾勒出身体线条,英俊且儒雅的气质里混合着狂野,碧绿的眼眸,上等绿猫眼石。他身后雨幕掩盖了万顷荒原,刺骨的白色。

他对于一开始的记忆也只剩下了这么多。像追逐发光体的昆虫,Iker从一片纯白里看见黑红的火焰,还有多到要淹没世界的雨水,从起源就被吸引,这个年龄总是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也有青春特有的躁动与敏感多情。


Beckham被请入王城,他的宫殿便一直是被冻在冰块里的火焰,斯瑞莱恩斯群岛上鲜有像他这样的祭司,新任静默剑棱来自火山谷底血红海峡间的赤峡城,谈吐有度温文尔雅且面孔英俊,很快融入了静默者们的群体,不发动战争的日子里他甚至尝试着在高寒的雪山半腰种植玫瑰,不是白城的那种如果出口其他城邦一支值半袋金币的克莱因冰川玫瑰,就是最普通的玫瑰花品种,有时候Iker就能看到Beckham给冻土浇着水,再用精神力保持温度,一直到催开花朵,用几个月的时间去培养出最廉价的红色花。他不明白。浪费精神力和金钱换来用作提炼精油都是次等的花是为什么。

Iker不会问,好奇是他的权利,但对别人的做法提出疑问不是,尽管他已经和Beckham是很好的朋友,Iker的庭院里倒是也种满了玫瑰,但正是最名贵的品种,克莱因冰川玫瑰周身都散发着冷气,也只有他是静默守护也是最受到照顾的那一个,天然本质,Raul才会毫无顾忌地任由Iker把克莱因在宫殿前前后后种成了野草。

没有人能抵抗克莱因蓝,在冰川玫瑰被培育出来之前没有花朵拥有这样的蓝,但无论如何静默者中像他这样热爱花朵的并不多,Beckham是另一个,他索取了一束并接受了Iker的花种,尽管Iker知道Beckham一定种不活。

但Beckham也从来没问过他,他拜访地越来越频繁,每次临走时带走几支冰川玫瑰,仍然会锲而不舍地索要花种。Iker擅长烹调,这听上去不像是一个静默者会做的事情,可事实如此,斯瑞莱恩斯群岛的饮食似乎是用来惩罚人的,只为填饱肚子从来没有考虑过口味的问题,在这方面Beckham有时会感谢赤峡城把他放逐,Iker没有喝下午茶的习惯,他似乎只是为了Beckham而准备的,Iker自己喜欢吃看上去就挺幼稚的食物,喝很甜的果汁或是酒,他们了解了彼此更多也被对方了解了更多,白城的战役赢了很多也有输的时候,可是不会给他造成什么影响,Iker Casillas正是最意气风发,记不得是圣马梅斯还是梅斯塔利亚的城民,他们却为Iker行礼,他年轻,美丽,能力超群,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某天夜晚Beckham请他去他的宫殿,Iker在王城里从不使用精神力,他满怀好奇地走过去,斯瑞莱恩斯人不在,宫殿门口的近卫军士兵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说静默剑棱想陪您玩一个游戏,他任由被蒙上眼睛,一直往宫殿深处走就好,士兵说,当您觉得身处冰川深处的时候再解开丝绸。


Iker嗅到清冷的克莱因的香气,想起Beckham不知道已经从他这里带走了多少束冰川玫瑰,有机会要和他结账,他漫无目的地想,是这个时刻吗?他扯下蒙住眼睛的丝绸。


“…………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几个人,你知道无论是卡斯蒂利亚平原或是加泰罗尼亚山脉都是一样的风俗,送一束花或是珍贵的羽毛,表达倾慕与爱情,他们不会送给你一束花的,Iker,如果…………他们会为你把白城十座城池百丈城墙千里冰霜大道都铺满孔雀与火烈鸟的羽毛,一定会有的。”

Xavi笑着对他说,很多年前的声音。他以为那只会是一个梦。


现在Iker站在那里,时空被弄混了次序,他听见Xavi的声音,而只有冻僵了一样地站着,注视他能看到的一切。

克莱因蓝的花瓣,它们覆盖了多少冰雪的地面?他的脚下踩着花瓣,宫殿深处满是蓝色蔓延到露台以外裸露出的冰川山脊,道路上崖壁上,山坡峭壁。像是银河哗啦一下倾泻下来,他低头透过冰川反而望见了宇宙。寂静的无声的风,气流贯穿过广大的空间,开始旋转的迷幻的蓝色风暴。没有的,没有的,哪里有这么多的花?Beckham带走的也许仅仅够这一座宫殿,蔓延的海洋?直到冰川峭壁上?为什么克莱因冰川玫瑰那么珍贵,仅仅是因为只有白城才有?仅仅是因为它们妖艳的外表虽然柔软却冷冰冰的触感?因为克莱因是不老的,他知道,当它们的花朵还在盛放的时候摘下花瓣,就永远是那样了,正如他现在脚下踩着的,多少年过去了都不会腐败,只会在规定的年限到了后变成一蓬冰晶消散。会死去,却永远不会老。


Iker的眼眶有点热,鼻梁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一样。

身边头顶旋转又落下再度升起的蓝色风暴。

“David Beckham!”旋转又落下再度升起的蓝色风暴,他突然提高了声音怒吼起来,他不会用精神力去找出那个人在什么地方,他要他自己出来,这是……这是什么?Beckham在搞什么?他根本就…………他知道,他知道。

“滚出来Beckham!你说清楚!”他的吼声他自己把这称为嚎叫以为他的声音开始变调了,因为他的嗓子里像是进了什么异物,梗得他难受,他的嚎叫传得很远,他想连雪山顶都能听见了,会不会都传到青天碧落,嚎叫淹没在夜空。


然后他看见了,他站在Iker背后,站在月光里。


看来斯瑞莱恩斯人真的把自己收拾地很好,金色头发凌乱得恰到好处,他的眸子不用修饰,下巴光洁但有一片暗青色,是了,英俊儒雅与狂野诱惑,Beckham掌握的最好。黑红色的贴身风衣,黑色皮靴,为什么这么眼熟?Iker闭上眼,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大雨瓢泼,是,白城少有的雨雪交加,从额头流到眼眶的雨水,再流出来时就有了温度,而Beckham,Beckham————他想起来了,Beckham在看着他。


和现在一模一样。


Iker大踏步走过去,一拳结结实实揍在Beckham胸口,“你养得活克莱因。”他的嗓子哑了。眼睛像是要燃烧起来。Beckham知道怎么种活克莱因,他明白Iker没告诉他克莱因的种植方法,也仍然一次次配合着他继续索要花束和花种,是吗?是在一天天的下午茶里隔着茶水的白雾望着他的脸,观察Iker故作姿态的平静镇定,和那些小把戏?


Iker一直以为自己做的了最好的朋友,于是他赠给Beckham克莱因,慷慨大方的把花种给他,因为他知道Beckham不会培养克莱因也不知道怎么保存,这样Beckham就会一次次来到他这里,他可以邀请Beckham喝下午茶,还有甜点,可以有更多的深入了解,Iker没想过要做什么,他知道自己过分年轻,只要能看着就可以,他知道这一切不会有人发现。


他不知道。


“…………你怎么能,这样?”他悄声问他,声线嘶哑。而David Beckham给了他一个拥抱,第一面,他对Iker说,从第一面开始。

他以眼泪回应。


这大概是他和Beckham之间记得最清楚的事情了,他想也许是因为克莱因太美,场景实在是壮观,自那之后在他眼中连大海都失去了魅力。他不知道那晚之后那些花瓣都去了哪里。

Beckham走的时候也没说,他不需要被献祭,Iker发觉这是第二次见到他的巨鹰,这次他换了身纯白的斗篷,兜帽盖住了眉弓,让他的眼睛藏在一片阴影下面。


那天没有雪也没有雨,很普通的日子,他去拥抱了一下Beckham,他的鹰就像是闪电消失在云层深处,哈,褐色的,难怪不会被放进白城。Iker盯着自己的双手下意识地想,他搓了搓自己的手,好像太过干燥,另一个人的体温早就没了。大概无论分开聚合,满城风雨,都别解释。既然找不出理由。

他在那里站了一会,回王城时想着若再有下雨的日子就穿着Beckham留给他的风衣。

雨好像没再下过,这里的天气,真是有趣,隔着雨幕见一面都是奢侈,他想着,又微笑起来,可能在白城一面就够了。


Xavi说对了,的确那样相似的场景他还见过多次,不过再也没有被感情冲击的像个疯子,他们铺开的十里红妆很美,可惜没有一个留下来,Iker最后发觉自己像个过客,路过了很多个灿烂的梦,但自己是醒着的。得失离散,周而复始。


最后的最后他一个人留在王城去完成盛夏祭时的终章,他本来拥有很多人但其实还是一个人,Iker仔细思考了一下发觉每个人每个故事结局都相似,也都相思,看来自己想得太多了,他在心里对自己放声大笑,回忆得是浅尝辄止最好,不用去刻意触碰一些深处的东西。


他要是有机会,他想,要是有机会,以后就写本爱情指南,告诉人们在阿尔萨斯森林里一见钟情,无论是在马赛是在香榭丽舍,阿尔萨斯森林的每一个城市都蔓延着爱情的气息不是吗,要是在阿尔萨斯森林一见钟情,大概都会收获一段浪漫,如果在斯瑞莱恩斯群岛彼此相遇,也许伴侣做不好饭但心思细腻,凯泽斯劳滕水域的话能有一个可靠的法定的终身关系,风暴地的男人女人都太美丽,经历的大约是另一次罗马假日。

若是在加泰罗尼亚山脉的[尤尼弗斯],至少有如火的热情和一段热辣的性爱。

就是别在白城见到谁的第一面,就是别在[银河]一见钟情,大概吧,会有美得令人心碎的表白和爱人,和永远不可能的诅咒,结果是一个梦,而且,眼泪要适可而止。

白城一面。

Iker Casillas沉入时间之井的时候看见有水滴掉下来,打在水面上泛起涟漪,纯白世界的光芒越来越弱。


他年幼的时候相信过最美的鹿的长角能一直开出花树。


又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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