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祭时——归魂传 [3]
一、不死鸟
其三
关键词：梦境外
述者：X.A
“…………并不是我本意，遮掩名姓，因为我曾为…………”
“…………他和我，或者说我和他之相像，对我而言与其说恨，不如说…………”
—————X.A
Somnium Palatium，
我写下这个词来给你看，你迷惑的神情，
应该的，我写下这个词来给你看，因为连我都已经无法得知它准确的发音。
是很古老的语言。
你…………这样风尘仆仆地行走在整片大陆之上，去寻找那座寒冷了无生机的天堂里不在的人的只言片语，我先前从未见过你，可是很久之前就听闻过你笔下留下的东西。
你的年纪其实很大了罢，并不是我冒犯，我…………从未见过你的梦境，或是哪一个梦境中有过你的面貌。
连你也不能知道这个词的发音。我也不知道，即使我曾经是它的保护者。
它在通用语里，
País de los sueños Palacio，
梦境之宫，就是梦宫。
你觉得震惊甚至是恐惧。
在极少数知道这个名字的人里，几乎所有人都一致公认，梦宫是不存在的，能知晓，或是，感觉到它的存在者，只有印令宫的高阶长老，每一代梦宫宫长，视情况而定的最静默者。
我…………在离开白城之前，是那一代的梦宫宫长。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那些？是了，你想要的故事，我其实在白城的时间没有其他人那么长，你想要听的那个故事，我只在那个人的梦里见过。可是你先得知道梦宫是什么。
12代表黑夜，
13代表死亡，
14跨过死亡，浮于黑夜，
它代表梦境。
每一代编号14的静默者，都是梦宫宫长。我事前其实全然不知晓，某天印令宫传召，只单单召我一人，我进印令宫的时候空荡死寂，三名高阶长老见到我后浮起微笑。
“是契合罢。”
“少见，的确。”
“那又是三重共鸣了。”
“有过不曾？”
“就是有，也是少之又少。”
他们说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脖颈上浮现的灰蓝色的回路线条，是我的灵魂色彩。
“退下罢。”他们说，
我半躬身行了礼，倒退着出去了。
“…………今日后也不用向什么人行礼了…………”
我踏出宫门的时候，隐约听见。但全不知道什么意思。
那些回路也隐去不见了。
当夜的睡眠里，一个非常难以解释的梦，对于无精神力或是精神力低下的平民而言，梦是大脑的活动，但在我们的世界里，梦是另一个世界的构筑。
这不是比喻，也不是猜测，梦境是真实存在的，譬如每次联邦战争，红色军团的集结，同别的军团的战争，其实都是在梦里发生的。祭司平日不应有梦，那就是在无意识地构筑自己的结界。
我的梦里，没有任何的装饰的巨大的广场上，有一座灰蓝色的建筑，外形模糊，但似乎很尖锐，我一直走进去没有受到阻拦，而那些应该知道的事情，就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了我的脑中。
Somnium Palatium，País de los sueños Palacio，梦境之宫，梦宫，
记录了[银河]建城来千年里的所有梦境，绝大部分是被解析过的，极少未能被解析。作为梦宫宫长，我阅读，并且探索梦境，主要是静默者的，每五年挑选出最为难解的，称为主梦，供奉在梦宫的祭台上。
这样的事情多么莫名其妙，是不是？梦宫到底是做什么的？有何用处？有些事情我现在也不曾思索明白，但我那时知道的是没有人会知道梦宫和我是梦宫宫长的事实，他们的梦境，某种意义上，其实受我掌控，没有人会知道，这和精神力是否强大没有关系，举个例子，即便是现在的刀锋祭司梅西，也不能感受到梦宫的存在，如果[尤尼弗斯]也有梦宫的话。
我的猜测，是梦宫其实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印令宫，最静默者掌管现实，我掌管梦境世界，印令宫长老会的目的，其实是从里到外，彻底控制静默者，连梦境，也有人监视。
我解析，我改变梦境的构造。
在梦宫的第一个晚上我伸手取的就是新任最静默者的记录，他的梦不多，且常常反复，我是透过梦境看到你想要的场面的。
世界变成了海洋和熔岩的战争，幽蓝和赤红疯狂争夺每一寸精神力，在这种分离的情况下，他感受到的疼痛居然并不多，他某种意义上，居然是欢愉的，是那种死亡过后新生的欢愉，极符合不死鸟诞生的意义，可那时他是九岁，一个九岁男孩的神识是这样，我只会感到害怕。
他在觉醒的时刻就同时苏醒了自己对于权力的渴望，不用质疑，我可以感受到，还有作为罕有的白城正统血脉的天生的骄傲，这种情绪其实在其它城邦的人眼中看来是极其令人讨厌。
你们眼中高贵温柔纯净如同银白女神裙裾的最静默者，其实他的思虑，没有人能真正看得明白的，我也不能。正如他终究也不能看清我所想所思。
他对于力量和权力的渴望，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啊。你知道吗，和我没有什么区别啊。
不过，他是白城正朔，他一路的运气那么好，顺风顺水，他太过年轻就已经获得了许多优秀祭司为之奋斗一生也得不到的东西，他不需要处心积虑地去夺取，所以你们见到的是那样一个处变不惊沉稳淡泊的最静默者，他可能会包容，但永远都理解不了那些低微城邑拼杀出来的祭司。
他除了献祭前三十年的日子，其余时候，他的经历几乎就是一个理想化的梦境。犹如他的觉醒，禁卫军里把这个故事神化再神化，忽略了他的疼痛，让人以为这一切就是独一无二命定的天选，再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他。一切从一开始就是被决定好的。
可明明啊，就不是这样的。
你不知道，我走出梦宫的时候，灰蓝色的石阶下已经站了一个人。
没错，是他，没有人可以进入的梦宫，他偏偏就可以。
“是你吧。”他很友好的微笑，仰头看着我，新任最静默者啊，他的笑容里已经刻上了太多荣耀的印记，以至于在他这样年轻的岁数眼神里就失去了对一些东西的渴求。也许他很久以前就不再渴望权力了，因为不需要。
“是你吧。”他又问了一遍，声音不大，像怕吵着沉睡的城邦，“我的倒影。”
所以你现在知道印令宫里长老们说的契合是什么意思的么？
本来最静默者也是无法洞悉梦宫所在的，本来我就像这梦境世界里的最静默者，但是他和我，或者说我和他太相像了，我们的精神力的共鸣，加上他本身以纯血呼唤白城的共鸣，三重共鸣令他出入梦宫与梦境世界没有任何限制，他来到梦宫的时间比我还早。
这样的共鸣少极了。又被我碰见了，又被他碰见了，他真是女神庇佑的好运气，他真是女神庇佑的好运气。
我和他相像，真的，他的灵魂色彩是浩瀚星空的错银幽蓝，我是沉沉灰蓝，他的不死鸟翱翔云端，我的精神世界里也有翅翼洁白的天鹅凫水而行。
把我和他的位置对调，难道我会做得比他差吗？
他比我多的，是纯粹到冰凉的血脉，和再也没有的好运气。
所以他微笑，“我的倒影。”
我不是恨他，只是一点点不甘心罢了。
我们算得上关系最冷漠的一对知己，也不会有之一的。无论是梦境里还是梦境外。
我隐藏我的名姓，不是怕生出事端，而是Somnium Palatium的故事，听在谁耳朵里都不会被相信，那才会契合梦宫的本意，也许本就是梦境而已。
“…………不曾在梦境里看过你，你已不是生魂罢，你是谁的执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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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宫与印令宫设定出自阿尔巴尼亚作家伊斯梅尔·卡达莱所著《耻辱龛》《梦幻宫殿》等，有所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