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风] 西出记
05.
“风里刀！”顾少棠一脚踹开他房间门，木门框撞上墙壁一声巨响。她眼前一片整洁，窗明几净，都整理的井井有条，只是没有一点打包收起的意思。窗前小小书桌上一张纸条，墨迹早干。
此地候我。
上面写。
此时满室光明都成了嘲讽，风里刀准备地这么周全，连行李都没有收拾，顾少棠这一次彻底失望透顶。
她是真喜欢风里刀，大约很有一段时间了，久到有多少年了？她和风里刀认识的日子很长，两个人一同管着那个不大不小的鹰帮的日子她最喜欢，风里刀心底这样清明的人，不可能不晓得她欢喜的是谁。
他就是不点破，悠闲自在地当着他的狗头军师，兼老本行买卖情报，顾少棠无从得知他的人脉有多么广，有时她也会疑心自己是否只是风里刀熟识的千百个人里的普通一个，等到什么牛帮马帮来请他，他照样会笑着跟去。
这一次她想着该孤注一掷了，从龙门回来，没想到风里刀等的不是追兵而是西厂，他就干干脆脆跟着那个袍角绣莲花的人走了，而且他早就知道那人会来寻他，把他带走。
顾少棠就是再豪爽也终于磨光了信心，她本以为多年交情，又都为那个人做事。
此地候我，等不等？
“要是那位顾女侠并不信你的话，不在龙门等你，奈何？”雨化田单手握着缰绳，往西南走，天空的颜色渐渐加深，虽然还是干燥荒凉，但显然是有了几丝云彩的。
“督主为何总对一个无名小卒感兴趣？”风里刀不愿直接回答，“还像现在这样优哉游哉，难道不怕赶不上去流波山和剩下的人马会合吗？”
“你怎么从京城逃了之后说话也这样拿腔作调，”雨化田毫不在意地笑，“我们不去流波山。”
这话一出，他感觉到身前男人的后背极轻微一颤。
“不去流波山？”风里刀定着嗓音重复一遍，“那你怎么去龙门？”
“难道我们两个人不能去龙门吗？”
“你忘了顾少棠？还是雨督主准备单枪匹马一个人运走那白上国里千万金银，我看哪怕身负绝世武功，也是做不到吧？”
“你这么在意流波山？那不过是你准备的一个幌子，我听了你把西厂安置在流波山，结果反而你真要去？”
“那不是————”
“我知道你也不信顾少棠。”雨化田打断了风里刀的话，“你这样聪明，我很早以前就说过；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也会被你骗过去，墨前面用的都是泥金墨，沙的最后几笔却改成了松烟墨，那一笔兰叶撇清瘦有骨，写得便不很像，铜管是鲛油封口，连鸽子也照常血玉鸽子，我们也知道情况无常，燕子的消息迟了一日也不是不能的。”
“顾少棠就是亲眼看着你写下这纸条，你只消同她解释我定会看出墨与字迹的变化，然后料定纸条有伪，这一带除了流沙，还带着三点水的就是流波山，那么我便会转道流波山，你和她安全无虞，她必然相信。”
“所谓半真半假，才最难分辨，是不是？”
“你留给我的不在字上。”
“霜盐纸西厂特制，沾一点点水汽也会立刻化去，为的便是保密，要是燕子在流波山写了这张字条，流波山的水汽之重，我亲自试过，焉有保存完好之理？你提醒我的是纸本身，而顾少棠是万万不可能知晓，别人算计一层两层，你总要算计三层四层，这样下去，有一日我也要害怕你的。”
雨化田难得一气说这么多话，而风里刀也难得沉默这么久，他说的很高兴，是一个匠人看见自己最得意的作品的高兴，最后一个字落地，雨化田盯着身前风里刀墨黑发丝，发上还带着些沙尘，但素有洁癖的他此刻竟也不觉得难受。
“你明明也不信顾少棠，何必？”
“我再聪明也翻不出督主的掌心，信不信又怎样呢？”
风里刀沉默良久后低头苦笑，他并不想告诉雨化田，有某一刻他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他没有看懂，希望他不要来，风里刀自认其实没什么本事，他喜欢今朝有酒今朝醉，而雨化田已经来了，所谓逃避做的梦也该破灭，龙门飞沙，他知道这个消息就是活该。
“前面就是官驿。”雨化田扬了声说，他不在意风里刀在想什么，总之是逃不走的，“到了便把你身上好好洗洗，在流沙呆了这些天，熏死了老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