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风] 西出记

01.

风里刀在茶馆里听书,有些迷糊,台上老先生讲的似乎是隋唐演义里银袍将军罗成的故事,摇头晃脑了半日,只听见一句“冷面寒枪俏罗成”,他一下就乐了。

这冷寒俏三个字,好像也是适合另一个人。但这想法也就是在脑袋里转一转,要是说出来给他听到了,不知道又要怎么个折腾,折腾这两个字别人使起来没什么,雨化田的手段他不是不知道。

其实说书的老先生着实年纪大了,听口音又像是从扬州一带来的,在这西北破落茶馆里也没几个人听,风里刀要是愿意,挪挪窝,茶馆斜对面就有戏台子,虽然是快到大漠的地界,但戏总比听一口扬州味的西北话要好。

但他不听戏。

以前他听,后来被雨化田带的习惯了,加上他听闻关于雨化田的那些个故事太阴森,不论真假,自己就先少进了戏园子,久而久之,也没什么可听了。再加之即便春节上元,雨化田也没有请戏班子的习惯,这他确是看在眼里,心里清楚。

谁知道雨督主是不是真不听戏,只知道是没人敢请他。这话一听也奇怪,怎么就没人敢请他听戏?按说西厂人前称一声雨督主人后雨公公的玉面阎罗,金银美色这两条路从他那都走不通,财宝珍玩天底下哪件能比得上御前赏赐的,论美人还能有女人比得过万贵妃去?投其所好这四个字又岂是那么容易,人离了财色二字心思就稀奇古怪,想揣摩雨化田心思借此升官发财的人当年多之又多,猜到的是一个也无。

曾有过一个苏杭地面上不小的官上京禀职,那时雨化田的势头刚起,还不像现在这样人人听到他名字就背后发凉,那官是聪明,可又不够聪明,他不仅带足了银子,还带了当时江浙最好的班子上京,请了不少京官,最后一日又单请了雨化田和万喻楼。

唱的是新戏,之前他叫人特意作的《征南苗》,是出很热闹的戏,讲的是十一年前平定南疆叛乱的故事,丑角把苗人扮得蠢笨狂妄,又故意模仿云南口音,待将军亮相,一脚踏在那苗子背上,更是演的贪生怕死,丑态百出。按理说这戏就是给人笑的,但唱了快半本下来,也没人敢咧咧嘴,因为雨化田的唇角似勾非勾,他不看台上,只是自顾自地喝茶,万喻楼的脸色更是奇怪,本来惨白的面色更有些青。

换是哪个在朝的官,也知道戏出了岔子,但那位偏偏不是京官,虽然绷着,却不知道是怎么个意思。

戏就唱下去了。

雨化田好耐性,茶盏一放起身告辞,银白飞鱼服下摆微微晃动的弧度称得上活色生香。万喻楼冷笑一声也跟上,回去让人把那官送的礼都退回去。

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隔了三日,一桩贪污的案子摆在皇帝龙案前,适逢云南广西一带大旱,百官们争吵不休,皇帝听着难受,手一挥让东西两厂全权办理,回头去陪万贵妃。

没想到这一查,那苏杭地面的官更有收受贿赂以至草菅人命强征田地的事,龙颜大怒,责令严加查办,当夜便下入西厂狱中,那官的资格还够不上诏狱。

据说后来是畏罪自尽在狱中。

再没人请雨化田听什么戏了。


风里刀正兀自乱想,肩膀上猛地被人拍了一下,“收拾收拾,我们下午就走。”顾少棠手里仍提着刀,一股风沙的味道灌进风里刀嘴里。

“这里还不靠大漠边界,你去做什么这一身的沙子。”风里刀皱着眉拍着自己身上,“走这么急?”

“你姑奶奶身上这是江湖气,”顾少棠剑眉一挑,“我怕时候晚了先赶上黑沙暴,大漠情况千变万化,早点走总是没错。”

“我从小长在大漠,你还不信我…………”风里刀虽然嘴上嘀嘀咕咕,但还是起身收拾东西去了,他走到茶楼外手指顺了顺马匹的鬃毛,心里只盼着那人千万不要追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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