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风] 西出记
06.
官驿特意准备了两间房。
虽然官差对于雨化田身边那个覆着面具的人有所怀疑，但是雨督主带来的人，谁敢加以盘查，何况那人衣服虽是半旧，面具却精美华贵，站在雨化田身边气度自然，身份只怕也很了不得。
“晚膳送进房里来，晚膳后再送两桶香汤。”雨化田临进房时吩咐小吏，“无事不要去惊扰宇文将军。”
原来是位将军。小吏心下明白了，宇文这个姓虽说有些古怪，他也没听过戍守边疆的有位什么宇文将军，但想想他这点见识能有多少，看雨督主的样子，兴许是个身在朝中受皇帝爱重的将领。
雨化田见他恭敬应了退下，脚步一转踏进了隔壁的房间。
“宇文将军？”
风里刀脸上面具还未除去，这一笑压在银丝金线下面，带几分冷冽金石之音，倒和雨化田编造的将军身份有几分契合，“我一介白衣，平白无故担个将军之名，还改成了鲜卑后裔，哪里受得起了？”
“宇文将军过谦了。”雨化田只站着，“将军先妣是北周宇文族后裔，怎么就受不起了？”
“宇文族后裔？”风里刀手指一紧又立刻放松，“督主真会开玩笑，先母祖籍金陵，你一早查实过的。”
他庆幸此刻脸上还带着面具，否则雨化田定会看到他苍白的面色，雨化田能查到鲜卑血统，他不会已经知晓那位想要…………
“知道是玩笑也这么回，畏畏缩缩。”雨化田冷哼一声，似是很不满意他这样正经的回答，风里刀却仍然绷着，他跟在这个人身后久了，已经分不清从他嘴里出来的到底哪句真哪句假，雨化田是在戏弄他还是有心试探。
“宇文将军，晚膳好了。”仆役站在门外扬声说，
“送进来吧，把我的一并送到将军房中。”
仆役开了门，看见雨化田站在屏风前而宇文将军安然坐着，更加觉得这位戴着面具的将领地位了得，连雨化田都要给几分面子，小心放下晚膳，不敢多说话，便后退阖上房门。
“想来流沙那样荒凉，没什么口福，驿馆的饭菜比不得京城，但也能凑合。”雨化田把筷子递到风里刀面前，另一只手绕到他脑后解开丝带，毫不在意地把面具往桌上一扔，“这一天半只吃了早饭，该是饿坏了。”他看风里刀接过筷子，也拿起自己的那双坐到风里刀对面。
“我想喝雀舌。”风里刀盯着他，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我也想。”雨化田已经动了筷子，等饭菜咽下才施施然地说，“我知道你还想吃茉莉沉香子。”
“你给我带了？”风里刀的眼神立刻亮了几分，“是啊，”雨化田悠然点头，“等你把这一身臭气洗干净，梦里便给你享用。”
“这里既不是京城更非望江楼，想喝雀舌，大漠里给你种去？”他看风里刀一口气憋在喉咙里，知道这个人是真的爱茶，“等这一回完了，就跟着我回去，想要多少雀舌都行。”
连着近十日马不停蹄地赶路，素慧容看上去已经虚弱不堪，原本秀美的面容也憔悴许多，凌雁秋着急赶路，但看她面无血色，顾念她腹中骨肉，便停了下来，想休养几天再走。
这一停，素慧容再也支持不住，病倒了。不是很严重的病，稍有发热，但兼之有孕在身，吃下去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身子虚，病的两天里一日倒只有两个时辰是清醒的。
“把药喝了，吃得下东西就好了。”凌雁秋抓了药让客栈细心煎了，趁不那么滚烫好入口的时候送到素慧容床前，素慧容又是咳得天昏地暗，才喂下去没多久的粥全吐了出来，凌雁秋也不恼，拿调羹一勺一勺不紧不慢地喂。
“大侠，我知道这病不重，但拖累了大侠，这几天，大侠一直往西走，如果有什么急事的话，大侠还是趁早先行，我留在这里，官兵也不会追这么远的。”素慧容断断续续地说，多是气声，面孔一点血色也无。
“傻话少说，留点吃饭的力气，我既然救了你，说了要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自然不会在这里把你丢下。”凌雁秋音色冷且语速很快，和她细致的动作很不相称，素慧容黑发披散，不掩姿容般般入画，她先前咳得眼眶泛红，此时抬头望凌雁秋，越发楚楚可怜。
“万贵妃有多美？”她喂完了药，侧身坐到床头给素慧容梳头，沉默中突然问了一句，
“贵妃娘娘沉鱼落雁，天姿国色，天下的女人加起来也难抵娘娘万一。”素慧容几乎是脱口而出，回答得无比流利，逗笑了凌雁秋。
“这话你是不是在宫里说过无数遍？”
素慧容不承认也不否认，任由梳齿从发间穿过，凌雁秋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江湖险恶，可是皇宫呢？
也许皇宫比江湖更险恶。
“皇上很爱贵妃罢？”她接着问，其实多么清楚，若是不爱，怎会专宠一个比他大了十七岁的女人？
“那你怎么会怀孕？”
素慧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凌雁秋束好素慧容的头发，又扶她躺下，那句话不知道在问谁。
“男人把情和爱分的很清楚，是不是？”
